流水账
emmmm……私设很多~看个热闹吧,
太白:江来
唐门:唐远之
文/春衫
唐远之跟着自家大师兄,恨不得挂在他身上。
唐乾被缠得没办法,哄道:“小远乖,师兄有正事要办,你去找毛毛哥哥好不好?”
唐远之瘪瘪嘴,好像被戳了痛处似的,眼睛开始慢慢地发红,眼里包了一包泪,过了半晌,他才小声道:“毛毛哥哥不带我玩……”
边上的五爷听到了,胡子一竖,对着门口的太白弟子吩咐道:“去,把江来那小兔崽子给我拎过来!”
其余人开始哄孩子。
江来被师兄扛过来,在唐远之的抽泣声中挨了一通训,然后被迫牵着这位小少爷回自己住处。离开弑剑阁的时候,唐远之已经哭的差不多了,正在一抽一抽地打嗝。
江来七岁,太白今年还未收徒,所以他是最小的师弟,平时和小师妹一起,都被师兄师姐们捧在手心里宠着,难免骄纵了一些,也就掌门和五爷能治他。
那天江来恰好不用练剑,正在五爷处听他讲故事,五爷仿佛装了一肚子的传奇,怎么都讲不完。
正听到风无痕与贼人打得不可开交,门外突然有弟子通报,说唐门派来游学的弟子已经到了,正在掌门处,等会儿会过来拜见五爷。
“哦哟,唐门的小鬼们来了啊,挺好,多点人热闹点。”
“是,不光是这两年新晋的优秀弟子,他们还带了个孩子,说是天资聪颖,破例带来的。”
“破例?”
“只有五岁。”
“哈,知道了,是小远吧,已经五年了?上次见他还是满月……恩,五岁也不小了,”五爷笑笑,对着身边的江来说道,“你可知道,当年的剑神独孤飞云周岁就拿剑了。”
江来满脸期待:“下次讲独孤爷爷的故事好吗?”
“好好好,都依你!”五爷哈哈一笑,粗糙的大手揉了揉江来的头发,“好好练剑,以后八荒论剑别给太白丢脸!”
正说着,一众唐门弟子已经到了,除了领头的唐乾,其余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,朝气蓬勃的。
走在最前面的唐乾手里还牵着一只白面团子——正是被裹成一个球的唐远之。
江来听到五爷喊那个孩子叫“小远”。
五爷说:“小远以后就和毛毛哥哥在一起,好不好?”
“好——”唐远之乖乖答应。
“毛毛,这几天你带着小远,你比他大两岁,记得要有个哥哥的样子。”
毛毛是江来的乳名,师兄师姐们和几位长辈都习惯了喊他乳名,除了犯错了要罚他思过时才会叫他江来。
“是!”江来虽然调皮,却也知道礼数,知道来者是客,该听话的时候要听话。
唐远之眨巴着眼睛看向江来,糯糯地唤了声:“毛毛哥哥。”
江来因为这一声哥哥,心里对这唐门的小家伙有了些许好感,大言不惭道:“小远妹妹放心,有我在,保证你在太白横着走!”
众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,唐门的那位大师兄边笑边说:“小师弟误会了,我们家小远和你一样是男孩子啊!”
江来瞪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这个安安静静的,白面团子一般的“师妹”,竟然和自己一样是男孩子。
事实证明,唐远之既不是女孩子,也不安静。离开长辈们的视线以后,他的嘴就没停过。
“毛毛哥哥,我们去打雪仗好不好?”
“毛毛哥哥,我听说太白沉剑池里的冰鱼很好吃,我们去抓好不好?”
“毛毛哥哥,你知道唐门是怎么操纵娃娃的吗?”
“毛毛哥哥,我给你看我的娃娃,你能不能把你的剑给我玩玩呀?”
“毛毛哥哥……”
江来在被一连串的“哥哥”喊得身心愉悦的同时,又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。
想他也算秦川一霸,逗狗抓猫上房揭瓦,用江来自己的话说,除了掌门师尊和五爷,他还没怕过谁——当然,这话他是不敢对大师兄说的,毕竟师兄力气大,打屁股的时候还是很疼的。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,现在对着叽叽喳喳的唐远之,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束手无措。他家境殷实,在家是锦衣玉食的的小少爷。拜入太白以后,虽然比不得在家中快活自在,但好在他天赋不错,学习剑法得心应手,生得又颇为伶俐可爱,整个太白上下都宠着他,纵使调皮犯错后师父或师兄师姐要惩治他,也不会下重手。所以,在江来尚短暂的人生里,除了要背诵的剑诀与心法,照顾唐远之是第二件能让他觉得“头疼”的事。
江来原本和一位师兄住一个房间,不过那位师兄前段时间下山办事去了,短时间不会回来,他和唐远之年龄相仿,管事干脆让唐远之和江来一起住。
“穆师父说这几天你和我睡,你的师兄师姐都在那边的几间客房里,不远。”
“哦——”唐远之点点头,“毛毛哥哥,你今天有功课吗?”
“没有,怎么了?”
“咱们出去看雪吧?”唐远之满脸期待。
“看雪?”江来心说雪有什么好看的,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。
“恩恩!”唐远之拼命点头,“我听说秦川的雪景特别美。”
江来挠挠头,唐远之的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看,亮亮的,小猫一样瞅着他。
“我剑诀还没背完,明天先生要检查……”江来一句话没说完,就看到唐远之眼睛里已经包了眼泪,泫然欲泣的样子,他一下子慌了神,不知道该如何是好,“哎呀你别哭啊!你不是男孩子吗?怎么说哭就哭?”
江来手忙脚乱,他没有带帕子的习惯,平日洗脸用的布巾又正好被扫洒的老嬷嬷收去清洗了。所以这时候犯了难,只能胡乱用袖子上滚的毛边给唐远之擦眼泪。
“哭完了吗?”
“……别哭了……”
“我带你出去堆雪人好不好?”
等到唐远之的师姐过来交代事情的时候,江来的房间门口已经堆起了一个呆头呆脑的雪人,而房间内的唐远之正兔子一样红着眼睛,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江来给他泡的果子露。
“小远,这是你的衣服。唐乾师兄就住隔壁,有事就去找他,师兄说了这边师父的安排,你和江来哥哥要好好相处,接下来的一个月你的功课要和哥哥一起做,武功也不可以荒废,我和大师兄会来检查……怎么眼睛红的?又哭了?”
“有点想家…”唐远之吸吸鼻子,没有“告发”江来。
“是你自己吵着要来的,可怨不得别人。”师姐笑笑,摸了摸唐远之的脑袋,“要不今晚过去和唐乾睡?”
其实唐远之算个插队的。这次研学是在前几年的论剑大会结束后,各门派的高层们商量出来的,且不说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,八荒武功本就各有相通之处,他们希望定期的研学,能够让弟子们的武艺修为更精进一层。
今年的研学中,唐门派遣一队年轻弟子千里迢迢来到秦川,而唐远之这个小萝卜头能过来,除了因为他确实资质过人,主要还是因为他听说可以出门游历以后,缠了他爹娘和老太太足足三天,才被允许跟着师兄师姐们,插个队,跟过来长长见识。
“不了,毛毛哥哥挺好的。”唐远之摇摇头,规规矩矩地回答,乖得不得了。
“好吧,那你乖一点,听哥哥的话。”
师姐交代完事情以后便走了,留下两个小孩,你看看我我看看你。
“毛……”唐远之刚想说话,便被江来打断了。
“欸,唐师弟我问你,”江来说,“你在五爷和师兄师姐面前不是话挺少的么——”
怎么在我这里就这么吵。
还哭。
“因为在爹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……嗯……还要加上师兄师姐、师父……还有……”唐远之掰着指头,几乎把唐门家谱念了个遍,才说,“在他们面前不能聒噪任性,这是奶奶说的——哥哥你叫我小远吧,我师兄师姐都这么喊我。”
江来挠挠头,“行吧,小远,哎……你们大家族就是规矩多。”
夜。
江来坐起身子,对着唐远之的方向问道:“小远,你怎么还不睡?”
“睡不惯……而且我有点……想家了。”唐远之的声音有点鼻音,说完还抽了下鼻子。
“哭了?”江来头疼道,“要我去喊师姐来陪你吗?”
“不……不用。”唐远之摇摇头,他虽然想家,想爹娘,但是他知道这次是他自己要求来的,不能再给师兄师姐们添麻烦。
江来自己也还是个孩子,没有照顾人的经验,想了想,他只得摸黑爬下床,再爬到唐远之床上。
“你要是怕的话,抱着我睡吧。”江来道,“我刚来秦川的时候也想我娘,大师姐就抱着我睡。”
“可以吗?”
“嗯,我是哥哥嘛,五爷说了要我好好照顾你的。”
唐远之没说话,只是赶忙往江来的方向挪了挪,抓着江来的一只手,“毛毛哥哥。”
“又怎么了?”
“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。”
“是嘛……皂角的味道吧,我没注意古——”江来话说一半,打了个哈欠,把面团子往怀里揉了揉,道,“快睡吧,明天还有功课呢。”
“嗯。”唐远之应了一声,闭上眼睛,在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中,沉沉睡去。
江来渴望长大,不想再做整个太白最小的弟子——除了那几个还在五爷身边的小书童,他想要有师弟师妹,来证明自己不再是小孩了,唐远之的出现正好圆了他的心愿,尤其是每次唐远之喊他哥哥的时候,江来都觉得脚底下轻飘飘的。
但是江来骨子里又很熊,看到唐远之就想逗他玩,偶尔欺负人一下,他能乐半天。
那天大师姐带着江来去仓库里清点东西,近期有一批新的剑需要锻造,各种原料需要重新清点待用。仓库在一个挺偏僻的角落,清点结束以后,师姐有事先走一步,江来慢悠悠地晃荡回去,没走几步,就看到前面一个影子窜出来:“毛毛哥哥!”
江来的熊劲上来了,想逗逗唐远之,便纵身往房顶一跃,躲了起来。
“毛毛哥哥…?”唐远之小声地喊了几句,这时候江来还在房顶上偷笑,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就下去吓他一跳,没想到唐远之找不到他,开始害怕了,喊他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。
听到他哭江来就招架不住,正准备翻下去把小孩哄住,就听到有另外的人过来。
“小远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?”是江来的一位师兄,叫苏尘。
“我……我来找毛毛哥哥……他跑太快……我没追上……”
“这样啊,那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?这边太冷了,咱们先走。”苏尘把唐远之抱起来,一边安慰他,一边带着他先去找唐乾。
唐乾在五爷处与长辈们商议事情,苏尘本想把唐远之带到自己房间照顾会儿,但是唐远之说想找师兄,苏尘只好带着他去弑剑阁。
唐远之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了江来不开心,被苏尘抱着去往弑剑阁的路上,他想了一路却没有结果,不由得有些气闷和委屈。
“我……我跟小远开个玩笑,玩捉迷藏呢……”江来半路被师兄扛到弑剑阁来,有些心虚,“看他急了我正想下去,苏师兄来了,我没来得及下去……”
好歹还是挨了一顿训,江来耷拉着脑袋牵着唐远之往回走。
“毛毛哥哥,”唐远之看了看江来的脸色,小心翼翼地开口,“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啊……”
江来看着唐远之肉嘟嘟的脸颊,心中不免有些愧疚。
“我……我是想逗你玩玩,是不是吓到你了?对不起啊”
“没有没有……我……”唐远之忙摇头,顿了一会儿,才说,“他们说我聪明、有天赋,所以我学习的功课是和师兄师姐们一样难的。”
江来扭过头,不知道唐远之想表达什么。
“我想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……丢沙包还有捉迷藏……但是奶奶不允许……”
“我跟你玩。”江来说。
唐远之有点惊讶地看着江来。不带一点掩饰的欣喜把江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他挠挠头,“你回巴蜀以后暂且不说,在秦川,只要你功课做好了,随便你怎么玩都没关系。”
“真的吗!”唐远之眼睛亮亮的,直往江来身上扑,“毛毛哥哥最好了!!”
“哎哟别扑别扑——啊!!!”江来到底还是个孩子,没什么力气,被唐远之结结实实一扑,一个没站稳,摔在了雪地里。
研学时间并不长,不过半个月,江来每天上完早课,去剑坪练剑,唐远之有空了便跑来缠着江来和他切磋。虽然因为年纪小,体力和经验都有些跟不上江来,但胜在灵活,别看唐远之平时总软乎乎的,动起手来却一点也不软——唐门的长辈们没有看错人。
下午两人一起做先生留的功课,做完了以后,江来就带着唐远之各处逛,一边逛一边讲故事,大多都是五爷给他讲过的,他再复述给唐远之听,还要添油加醋一番,唐远之每每听得睁大了双眼,若是一个故事没讲完,晚上睡觉还念念不忘。
“好了,掌门师尊的故事讲完了,该睡觉了。”江来熄了烛火,把唐远之按进被子里,“明天要早起赶路了吧?穆师父说要好好休息呢。”
“嗯。”唐远之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,借着月光看向江来,“毛毛哥哥,咱们以后还会见面吗?”
“会的吧……”江来也躺下来,“江湖就这么大,说不定哪天咱们就遇到了。”
“什么是江湖呀?”
“不知道,我听师兄们说的。应该就是有很多武林高手在的地方吧。”
“唔……那我也要去江湖……”
外面又下了一夜的雪,窸窸窣窣的,一夜之间,原本扫好的地方再次被盖得严严实实。
山路凶险,一行人一直到了山脚的鹦歌镇才上了马车,哒哒的马蹄带着唐远之越走越远,孩子从布帘中探出脑袋,朝送行的人们挥手,江来被五爷抱在怀里,高度上有优势,也伸长了手,用力地挥了挥,算作告别。
十年后。
唐远之目不转睛地看着桌对面的胖子,期待着他能再提供些有用的线索,否则也实在对不起自己大老远跑到九华来。
但是对方似乎欺他年纪小,挥挥手便不愿再说,自顾自地喝起酒来。唐远之摇了摇手里的扇子,有点急躁。
藏锋谷这地方鱼龙混杂,消息多却乱,唐远之换了张桌子,点了一小壶茶和一碟点心,一笼包子,看上去不过是个暂时歇歇脚的路人。
这乡野小店的茶水也太糟了,实在比不上家里的——唔,茶碗也豁了个口,差点把嘴给刮了。
唐小公子一边听着周围人交谈,一边嫌弃着外边的吃食却也一口接一口地吞进去,出来办事不是游玩,糙是糙了些,饭总还是要吃的。
这时,邻桌有两人引起了唐远之的注意。
两人在低声交谈些什么,隐约可以听到“孟家”“图谱”等字眼,唐远之因为这两个关键词才格外注意到他们。他们除随身包袱外,还各带了一柄条状物什,目测是长剑一类的武器,他们两个,一个看上去年长些,另一人明显还是少年,比唐远之大不了几岁的样子,约莫十六七,仪容气度不凡,不像是小门小派出来的。
他往邻桌那边瞥了好几眼,看到两人身上穿的衣服样式,很像是太白剑派高阶弟子的校服,加上两人随身武器看上去十有八九是长剑……既然同是八荒弟子,那交流交流情报也是极好的。这么想着,唐远之起身拍拍衣服,准备好了说辞,正想过去打招呼,却听到那边一人说道:“既如此,我便先回秦川,毛毛你继续打探消息,万事小心,莫要失了分寸。”
唐远之觉得头皮直炸。
十六七岁,太白的,叫毛毛的,不会有第二个人了。
十五岁的唐远之,初出师门,又是同辈中资质最好的弟子之一,正是心高气傲要面子的时候,每当听师父说自己幼时如何爱哭爱撒娇,只觉得从脑门到脖子都在发烧。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又哭又闹地让江来陪他玩,还撒娇要一起睡觉,还抱着江来不肯撒手,他就羞得想钻地缝,更别提正主就在他面前。
他不要面子的啊。
“欸,那位少侠,留步。”
唐远之正想躲远一些,听到江来开口喊人,只想当做没听到继续走,没想到江来已经闪至他身后,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我看少侠这一身打扮,想来也是八荒弟子吧?”江来的声音和记忆里的早就不同了,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,好听得很。
唐远之硬着头皮转过身,对方看他年纪比较小,便改了称呼:“这位师弟可也是来调查孟家的案子的?”
“是……不过还没打听到什么消息。”
“我们刚刚打听到,云笈水榭那边应该会有些线索,不如我们一同行动,还能有个照应,如何?”
既然在云笈水榭,那唐远之是一定要过去看看的,但是江来明显也要过去,等会少不得又要碰面,晚去的话又怕线索被人抢先发现,他只得点头,抱拳道:“那便沾兄台的光了。多谢。”
“大家都是八荒弟子,互相照应是应该的——看你的校服,你是唐门的人吧?”
“是。”
“在下太白护剑使江来,不知道师弟如何称呼?”
“唐……志远……”
“唔,我有个朋友,名字跟你挺像的,也有个远字,你认识吗?”
“不不不认识。”唐远之紧张道,“我算旁支……那个……跟他们不……不熟……”
江来看了他一会,把唐远之盯得身上发毛,才慢悠悠道:“不熟便不熟吧,我跟他也很久没见面了,估计……我站到面前他都认不出来呢。”
“是……是嘛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“是啊,小远,你也太让我寒心了,一声哥都不叫就算了,还想骗我?什么意思?不认识我了?嗯?”
唐远之:“……”他现在自绝经脉还来得及吗?
唐远之没想到在杭州又遇见了江来。
他去找仓库总管存完东西,低着头一边理包裹一边往外走,感觉到似乎撞了个人,他忙道歉,往边上让了下,没想到那人一直拦着他去路,唐远之往哪边让他便挡住哪边。
“我说你这个人……”唐远之终于抬起头,入目是一双带笑的眼睛,“……江……江师兄,好巧啊。”
“你叫我什么?”
“哥……”唐远之磨了磨牙,不情不愿道。
“欸!”江来笑眯眯地应了一声,看到少年手里的衣服,笑得更欢了,“你也加入寒江城了啊?”
“是啊。”唐远之把衣服收好,才反应过来,“也?”
江来朝他摇了摇手中的令牌,“缘分啊——”
唐远之:“……”
也许是真的应了当年江来半梦不醒时说的那句话,江湖就这么大,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呢?
现在的唐远之,只想说,江湖,真的,太小了。
从九华到杭州到江南再到东越,他总能在某个路口或者街边茶摊遇上江来,此人脸皮非常厚,遇上以后就基本甩不掉了。
“小远!你去哪?啊?狮子坡啊!真巧我也是,走走走咱们一道——”
唐远之头有点疼,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阴魂不散。
其实他并不是讨厌江来,只是当年自己粘人粘得太厉害,如今脸皮薄了,再加上江来过度热情,让他有些招架不住。
不过时间长了,唐远之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去纠结当年自己有多“丢脸”,他每次见到江来欢快地凑过来,只有跟他打架的冲动,称呼也从之前别别扭扭的“哥”变成了直呼大名。
“江来,你的脸皮是按照尺来算的么?”在徐海再一次碰上江来的时候,唐远之已经不再惊讶了。
“一般一般。”江来看似漫不经心,下一刻把唐远之的脑袋按下去,“嘘——有人来了——”
“为什么你也会来这里啊?”唐远之压低了声音问道。
“怕你一个人害怕啊~”江来贴着唐远之的耳朵回答,温热的吐息让唐远之半边脸都麻起来。
唐远之不是不感谢江来的,一路追查青龙会的踪迹,路上遇到的凶险不计其数,他的武学修为虽然在同辈中算得上佼佼者,但终究少了些经验,多亏了江来时时刻刻地护着他,才一次次化险为夷。
有一次唐远之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,请江来在杭州最大的酒楼吃饭,江来笑眯眯地说,等唐远之再去秦川,要一起去药王谷找公孙师兄喝酒赏梅,顺便切磋一番。
只是没想到等唐远之再次去往秦川,并没有闲情逸致与江来一起去找公孙剑喝酒切磋,他眼睁睁地看着婉儿师姐倒在自己面前,看见江来发白的脸色,听着公孙师兄的怒吼,心里堵得不行,但是他没有哭,只是默默地采了些花放在江婉儿坟前,做些聊胜于无的安慰。
但是一切都没有结束,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伤感与缅怀,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离开秦川之前,江来拉着唐远之去了一趟药王谷。
这里的梅花还在开,秦川太冷了,入目皆是青砖与白雪,鲜有如杭州或江南一般的靓丽风景,梅花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色彩。
“小时候师父带我来这里,我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看的地方。”江来轻轻地说。“我家在杭州,西湖边上,每次回家,我都跟我爹娘说,西湖的景色,在我心里比不上秦川的梅花林。”
“师父说,若是将来我有了心上人,便带着来这里赏梅花吧,还有这里满地的奇花异草,是其他地方见不到的美景。”
“后来你来太白,我本想带你来看看,可惜药王谷离门派有些远,一直没找到机会。”
“你回巴蜀以后,我问过五爷为什么你不是女孩子,这样我长大以后就可以娶你了。”
唐远之瞪大了眼睛。
“婉儿师姐……我知道她一直喜欢公孙师兄,但是没有说,没想到……”江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双手覆住唐远之的肩膀,“江湖不太平……小远,我很怕我现在再不说,哪一天我就没有机会说了。”
“你瞎想什么呢……”唐远之还在艰难地消化江来的话。平时江来总是笑眯眯的,说话也总是没个正经,难得看他认真的神色,唐远之觉得非常不习惯。
“我不用你回应什么,只想让你知道,我从小就喜欢你。”江来抱了一下唐远之,随即又松开,“走吧……天色不早了。”
“哥。”唐远之终于开口,他很少再喊江来哥哥了,最近他总是大逆不道地喊江来大名,这时候他拉住江来的袖子,低着头,有点无措的样子,“我不知道……你再给我一点时间,我,我要好好想想。”
江来笑笑,揉了揉唐远之的头发,道:“我不急……吓到你了吧?抱歉……不过你这次倒没哭么?”
“去你的。”唐远之扯出一个笑来,随即又小声道,“别的我还不知道,但是有一件事……”
他抬头看向江来,眼中倒映着傍晚的霞光,“我们都要活下去,活下去,才能有以后。”
“好,答应你。”江来抓住唐远之的手,捏了捏他的掌心“回去吧。刚刚遇到燕大侠了,我要去一趟燕云,那边环境险恶,你……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唐远之毫不犹豫,“我不怕辛苦。”
江来无奈地笑笑:“小远,你这样我会误会的。”
“误会什么……”唐远之话没说完,方才反应过来,眼前人不久前才做了一件事叫表白。他闭了嘴,瞅了瞅江来似笑非笑的表情,觉得耳朵有点烧。
他和江来在燕云吹了数日的风沙,几场恶战下来,形势并不乐观,得到大悲赋的消息,又匆忙赶往巴蜀,总算是扳回一局。
这时候的唐远之,觉得虽然青龙会猖獗,身边有重要的人离去,但是他相信一切会变好。江来说以后有机会就带他去东海看看,中原外还有很多很美的风景。
只是他也没想到变数来得这么快,燕南飞的离去太突然,就像婉儿的死,让人猝不及防,而他还没来得及伤心,就接到曲无忆传书,信上道江来偷走了四盟布局图投奔了青龙会,兹事体大,让唐远之速回。
唐远之的脑子一片空白,见到曲无忆的时候,他还是懵懵的。
“曲盟主……我……江来……他……青龙会……”
“你不要急,先歇一会儿。”曲无忆安慰道,“事已至此……”
“…我想去见一见他…”唐远之轻声说。
“不可轻举妄动。”一边的叶知秋道,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,但接下来该怎么做,还需等大家共同商议……”
唐远之没有说话,剩下来叶知秋说了什么,他都没怎么听进去,只是和几位盟主打过招呼,便退下了。
他不能理解,想不透,明明前两天还在他边上嬉皮笑脸的江来,明明之前还跟他一起对抗青龙会…还说喜欢他…
头一次唐远之开始想念过了一个拐角就能看到江来的日子,这一次他转头,看不到江来的身影了。
师父说人心易变,是这样的么?
唐远之不甘心。
江来跟着陶子季出来,能感受到周围有着熟悉的气息,他扬声道:“出来吧,我知道你在这儿。”
树丛后,唐远之孤身一人出来,面对的是江来、陶子季以及他们身后一众手下。
“你现在很威风啊。”唐远之的心凉了一半,“江来,你是认真的吗?你知道四盟的人现在怎么看你吗?”
“我当然是认真的,”江来抱着剑,“四盟的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,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“你想做的事……”唐远之喃喃道,“那我又算什么呢?你之前说的话,都是骗人的?”
江来的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,似乎在看一场笑话。
这时陶子季说话了:“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吧?来得轻松,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。”
话音刚落,周围的侍卫便冲上来,唐远之情绪虽然低落,但也没有放松警惕,见状立马闪身避开,反手扔了一排暗器,击中了几个侍卫的腿拖住他们便想往江来的方向冲,没想到对方已经一招苍龙出水闪到他面前,唐远之下不去手,只是用扇子挡下江来的攻击,江来的天峰五云剑招招袭来,逼得唐远之连连后退。
“小远,回去,要么回唐门,要么跟着曲无忆,别再过来,看在往日情分上,我可以放你这一回,下次你再出现,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“江来!你这个混蛋!”唐远之终于忍不住了,嗓子都有些破,“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!”
爆天星正正地打在江来身上,陶子季终于出手,把江来往后一扯,自己与唐远之缠斗起来,江来有些狼狈地爬起,捂着伤口说多谢陶大人便匆匆回去。
“江来!!你站住!!”
江来没有停下。
唐远之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的绝望一点一点漫上来。
他没有恋战,自替身脱了身以后便纵身离开了,对方似乎也不打算多作纠缠,没有追上来。
唐远之在驻地消沉了三天,期间还因为寒江城有几个嘴碎的说江来的坏话被他听到了,打了一架,脸肿了半边。
“小远,找你半天,有任务了。”唐青枫来找唐远之的时候,唐远之正在龇牙咧嘴地往脸上涂药膏,唐青枫没有多问他的伤是怎么来的,只是摸了摸他的后脑勺,“走吧,去听曲盟主他们怎么安排。”
“接应线人?”唐远之疑惑,“什么线人?我怎么不知道?我去接应?”
“江来。”
“什么??!!”唐远之从椅子上跳起来,“他……他不是……”
“这件事只有我知道,抱歉,情况特殊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……”曲无忆道,“昨日他传消息给我,已经拿到一些重要的文书和地图,他怕放在身上不安全,需要一位接应人,和他碰个头,移交情报。”
“我们希望你能完成这个任务。”
“没问题!交给我!”唐远之一口答应,心里那处淤塞的地方仿佛一下子被打通了,整个人都畅快起来。
“小心不要暴露行踪,拿到文书即刻返回。”
“嗯,我知道。”
巴蜀月色一向撩人。
唐远之穿着寒江城的校服,藏在矮树丛后。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,唐远之突然有点不敢扭头,他认出了江来身上一直有的味道,有点像秦川的梅花,清清冷冷的,跟这人平时里没皮没脸的感觉不太像,但是那确实是江来。
“是曲盟主派来的吧?这是我这几天……”江来话说到一半顿住了,“小远?”
唐远之转过身,脸上的肿还没消,眼睛里有点水光,却只说道:“东西交给曲盟主就好了吧?”
“嗯……明月心最近好像对我起了疑心,时间不多了,我会尽快脱身。”江来语速飞快,声音也极低,“你快回去吧,这里不安全,我也不能离开太久。”
“嗯……你的伤……没事吧?”唐远之转身要走,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,那天因为心急,他的爆天星虽然没有使出全部功力,但是江来踉跄爬起来的样子还是让他有些后怕。
“没事,还要谢谢你,没有那天你拖住陶子季,事情可能没那么顺利。”
“你知道我会来?”唐远之惊讶道。
“原本是文秀山师兄要配合我演一场戏,没想到你先他一步,我只好将计就计……抱歉……”
唐远之摆摆手:“你以为一句抱歉就能解决了?我都给你记着呢,等你回来了算总账。”
“好,这次是我理亏,回去随你怎么罚。”江来笑笑,捏捏他的脸,“我们小远长大了,敢跟哥哥甩脸子了,了不起。”
“……小远?”江来看着唐远之低头站在原地,肩膀微微地颤抖,像是哭了。
他抬起唐远之的下巴,看到一张布满泪痕的脸。
“这么大了,还是爱哭。”江来掏出帕子来,给唐远之一点一点擦眼泪,“过了年就十七了吧?你臊不臊?嗯?”
“我就哭,你管我,受了委屈还不让人哭吗?什么道理啊!”唐远之不敢大声,只能小声地控诉。
“成成成,但你也别在这儿哭啊,万一被发现了那才叫没地方哭,等我回去了让你抱着哭个三天三夜好不好?”江来哄道。
“谁稀罕你……还有一件事,问完我就走。”唐远之把文书小心收好,瞪着水肿的眼睛问江来:“你之前说喜欢我的话,还算数么?”
江来有点懵,张了张嘴,回道:“算,当然算。”
“那好。”唐远之点点头,揪住江来的衣领子,在他嘴上狠狠地亲了一下,然后立马松开,大轻功跑走了。
唐远之亲完人就跑路了,因为太过紧张,飞到一半差点掉下去,把文书交给曲无忆时,笑道人也在,还问他脸为什么这么红,眼睛也肿了。
“……外面风大……”
“是嘛……”笑道人看了看外面一动不动的树叶,煞有介事地点点头,“是挺大的,妖风。”
唐远之:“……”
之后的几天,唐远之陆续又从江来那边接了几次情报,每次见面时间都不长,江来总是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唐远之,但除了交流情报和叮嘱注意安全外,没有多的话。
唐远之回想着江来看他的目光,觉得后背有些发凉。
最后一次交接情报之后没多久,唐远之正疑惑着江来为何还不传消息来,却只听到门外一阵骚动,他循声望去,只看到文秀山与江来一步一步走过来。
“江来!”唐远之连忙赶过去,看到江来肩膀上的血迹吓了一跳,“你受伤了?”
“小伤而已,不用担心。”江来笑笑,朝唐远之张开双臂,“来,给我抱一下,想好久了…”
“咳咳……”边上传来一声咳嗽,四位盟主正站在他们身后。
江来敛了神色,向四人点了点头,“我回来了。”
“回来便好,受伤了?”叶知秋关切道。
江来喜欢穿白衣,所以那一处血污便显得格外触目惊心。
“不妨事。”江来摆摆手。随即把之前探得的情报与盗出的地图交给叶知秋,并把来龙去脉交待了一番。
“这一趟辛苦了,先好好休息吧,其他的事日后再议。”曲无忆吩咐了几句,算是给江来放了个假。
告别四位盟主,天色已经不早了,四盟驻地也不过是包了双月湾附近的几家客栈,唐远之与江来重新找了一家小客栈,准备休息一晚以后回秦川一趟。
没想到刚踏进房间,江来便直直地倒了下去,唐远之吓了一跳,慌忙扶住他,连唤了几声江来的名字,他脸色有些苍白:“没事……就是有些头晕……你扶我过去坐一会。”
唐远之把人扶到床上,猛地看着江来肩膀处的血迹在慢慢扩大,不由分说地一把扒开江来的外袍,因为江来自己点了穴道,伤口的血已经勉强止住了,但是耽搁的时间太长,衣服黏在伤口处,唐远之试着把那片已经成碎布的衣料揭开,下一秒就听到江来吸凉气的声音。
“对不住……”唐远之心疼得不行,又怕弄疼他,又怕伤口再不处理,情况会继续恶化,只能狠狠心,道,“疼得狠了你便叫唤两声,呃……我不会笑话你的……”
说罢他把江来的衣服剪开,从之前天香师姐送给他救急用的小包裹里翻出几瓶药,这时才想起来没有热水,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吩咐店里的伙计送水。
水很快送了上来,唐远之帮江来清理着伤口,动作有些笨拙,江来低头,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唐远之,后者感觉到他的注视,抬眼看看他,轻轻道:“疼了就说。”江来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眶,愣了下,才想起来似乎从十七岁那年再见唐远之开始,两年来他只见过唐远之哭过两次,一次是自己卧底以后两人见面,一次就是现在。
江来捏了捏唐远之的脸颊,“笑一个呗?”唐远之在百忙之中,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。
唐远之磕磕碰碰地把江来肩膀处的伤口包好,又起身去收拾药瓶和水盆。江来靠在床上,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,苍白的嘴唇扯出一个笑来。
“媳妇儿……小远……”看到唐远之差不多都收拾好了,江来便开始半死不活地叫唤。
“怎么了?伤口又疼了?”
听着唐远之默认了这个称呼,江来心里乐开了花,却还是苦着脸,哼哼唧唧道:“疼——疼死了——”
唐远之满脸忧虑,凑过去想仔细看看江来的伤口,却被对方单手搂了过去。江来在唐远之额头上飞快地吻了一下,“亲一下就不疼了~”
唐远之一巴掌拍江来脑门上,“什么时候了,没个正经。”
“真的,要是你现在跟我亲个嘴,我马上跳起来给你耍剑。”
唐远之翻个白眼,恨不得立马在这家伙身上扎几百个飞镖,看他还能不能这么精神。
“睡吧。明天咱们动身回秦川。”江来不再逗他,熄了烛火,抱着人躺下。唐远之靠在他的胸口,这两年两人的个子都窜得很快,江来比唐远之还大上两岁,足足高了他一个头,那个在剑坪给他堆雪人的小哥哥,在藏锋谷吓唬他的英俊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,他的胸膛已经足够宽厚温暖。
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唐远之想,小时候是他自己每天喊着毛毛哥哥跟在江来屁股后面转,现在却是江来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整天粘着他。
他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笑来,忍不住抬起手,轻轻地描摹着江来的五官。
“毛毛。”唐远之轻轻地喊了一声。
却没想到下一秒手就被抓住。
“没大没小,敢直呼你哥尊号的人现在可都在门派坐镇呢,你屁股痒了是不?”江来握着唐远之的手指,放到唇边啄了一口,道:“知道我长得好看,快睡,以后有的是日子让你看个够。”
“我睡觉了!”唐远之带着点被抓包的窘迫,猫一样往江来怀里一钻,手到是很诚实地在他腰间一横,两眼一闭,心无旁骛般地睡着了。
江来无奈地笑笑,把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一些,也睡了过去。
江来与唐远之在第二天和唐老太太打过招呼,便动身前往秦川,一路赶到太白山门下,已是初冬。
两人汇报完收集的情报,天已经暗下来了。江来因为连日赶路,加上之前好了半拉的伤,脸色有些差,被五爷撵回去睡觉,唐远之也匆匆告别几位长辈,去照顾江来。
这一休整,就是一个月。
难得的平静日子。师弟师妹们在剑坪上一招一式地练剑,江来站在檐下看着他们,唐远之陪他一起站着,有一搭没一搭地讲闲话。
不用看着小孩们练剑的时候,江来就带着唐远之去沉剑池钓鱼,钓上来了就找个背风口,收拾收拾直接用火烤了吃,有次两人为了抢鱼吃打了一架,打到后来唐远之被江来按在雪地里亲,于是两人都把这次偷跑出来的目的给忘了。
不久后,叶开传书到太白,道年节将至,邀各路侠士前往开封一聚。
“离过年还早吧?”唐远之有些奇怪道,“怎么现在就要去了?”
“往年不也这样,你总不想大年夜还在开封住客栈吧?”江来把缰绳塞到唐远之手里,帮他把斗篷系紧,“走吧。”
又是一路颠簸,快到开封的时候,两人碰上了其他来赴约的八荒弟子,一行人说说笑笑一同赶路,有位丐帮的师姐,和江来他们是熟人,这次带了自家小师妹出来玩,小姑娘格外喜欢江来,哥哥长哥哥短地喊。江来在面对外人时总是熟络礼貌的,征得师姐同意以后,他把小姑娘抱到马上,时不时讲个笑话给她听,把人逗得咯咯直笑。
唐远之骑着马,在江来边上晃晃悠悠,用余光瞥瞥江来笑眯眯的样子,心里不是个滋味。
“师兄师兄,我长大后嫁给你好不好呀?”小姑娘玩着马鬃,甜甜道。
江来一愣,下意识就往唐远之那边看去,没想少年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就狠狠地抽了马屁股一记,白色骏马嘶鸣一声,眨眼间就跑远了。
“灵儿!莫要闹了!”灵儿小姑娘的师姐微微呵斥了一句,把人抱下来,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江来笑笑,“不好意思啊江师弟,这孩子从小嘴上没个边,看到好看的哥哥就要嫁……”
“没事,童言无忌嘛。”江来笑笑,从马上下来,“不过,小灵儿,师兄真的不能娶你哦。”
“为什么呀?”灵儿有点惋惜。
“因为师兄有喜欢的人了。”江来刮刮灵儿的鼻子,“一辈子就这么一个特别喜欢的人,所以没办法娶别的人咯。”
说完,他指指前方,“师兄要去追人了,回见——师姐,麻烦你帮我把马骑到客栈去——谢了啊!”
“啊?——诶——江来!”师姐话音未落,江来已经提气一跃,轻功走了。
唐远之跑了两里地就停了下来,有点后悔,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些,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孩子吃味……但是他真的不想看到江来对别人笑。
江来还跟傀儡置气呢!上次把还他的小玉藏起来,理由居然是自己给傀儡扎辫子却不给他梳头,气得唐远之揪着江来直接给他绑了一对小辫子,麻花的,还问小师妹借了两朵粉嫩嫩的头花。
想到江来顶着两个辫子做鬼脸的模样,唐远之又忍不住笑,这时候江来已经落到他马前了。看到他,唐远之一下子收了笑,板起脸来。
“想什么呢这么开心。”江来看到唐远之翻书似的脸色,只觉得想笑,一跃坐到唐远之身后,双臂一揽把人圈怀里,腻在一起摇过来摇过去的,把唐远之摇得头晕。
“江来你有病吧!”唐远之把江来的手臂掰开,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。
“有,相思病。”江来在他后脖子处亲了一下,下巴搁唐远之肩膀上,慢悠悠道,“嚯,好大一股醋味。”
唐远之做了个深呼吸,生怕自己再暴起打他一顿。
“你说你,跟个小姑娘吃醋,丢不丢人?恩?”
“没吃醋!”
“行行行,没吃醋。”江来顺毛哄,末了小声嘟囔一句,“祖宗。”
就是祖宗,唐远之想,甩也甩不掉。
说话间已经能看到开封城门了,唐远之加快了速度,两人进城后先去找了叶开。
“你们俩可真够要好的,”叶开笑道,“一人一条裤腿似的分不开。”
江来扭头看看牵着马的唐远之,也笑:“谁让我小时候欠呢,惹了这么个祖宗。”
“祖宗也得供着。”叶开拍拍他的肩,一副过来人的样子。江来瞥到不远处正和几位师妹师姐相谈甚欢的丁灵琳,心下了然。
“行了,去玩吧,晚上一起吃饭,别迟到啊。”
“好嘞。”
江来拉着唐远之去逛集市,唐远之买了一个风车和一个糖人,一手举一个,江来举着竹签给他家祖宗喂糖葫芦,祖宗吃完最后几个山楂,噗噜噜地朝前吐出一串籽。
“您这暗器可有点厉害。”江来看得直笑。
“独门绝技,不外传。”唐远之得意道,转转脑袋,道,“我想吃糖炒栗子。”
“一会儿该去吃饭了,吃了栗子会吃不下饭的。”江来把竹签子扔了,还是去买了一包栗子,“晚点再吃……走吧,去酒楼,叶大哥估计在等着了。”
唐远之这下倒是很乖,其实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,与他相处过的都会觉得,这个少年功夫不错,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礼,有着名门出身的良好教养,但是又没有什么骄矜之气,出任务时只能吃点粗粮饼喝凉水,他也没有怨言,受了伤也咬牙忍着,不哭不闹。
似乎只有在江来这里,他才爱耍耍小性子,这也要那也要,活脱脱一个纨绔,偶尔还要哭一哭,睡觉还喜欢跟个猴似得扒着江来,江来说唐远之就是仗着自己喜欢他才无法无天。
唐远之脸皮薄,他很少把喜欢与爱挂在嘴边上,江来想听他一句好话比登天还难,但是他知道唐远之在乎他。
当初他瞒着所有人去当卧底,寒江城的一些不明内情的人,私下议论他,说他是叛徒贼子,唐远之知道以后不管不顾一对四和人家打了一架,笑道人问他为什么要打架,唐远之的脸肿了半边,眼睛被挤得只剩一条缝,却只是平静地说:“我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去投靠青龙会,我总有一天会弄清楚,就算把他腿打断了我也要把他带出来——但是别人永远没有资格对江来说三道四。”
后来江来和笑道人切磋,两人一边打一边聊天,笑道人就把这事告诉江来,江来分了神,硬生生吃了一记离渊,爬起来就往比武场外跑。
“你跑啥啊!还没打完呢!”笑道人喊。
“这次算你赢!我有事先走了!”
于是找到唐远之以后江来就把人抱怀里,箍得死紧。唐远之对着他连推带踢,好半天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。
然后就像他刚才被江来圈着的反应一样:“你有病吧?!”
耳朵却红得透明。
江来瞅着正在小口吃菜的唐远之,想起以前的事来,一个人一边喝酒一边笑。
唐远之看到江来一个人傻笑的样子,凑过来,伸手在他面前挥挥:“发癫呢?”
“啧,”江来拍开他的手,“小远,我发现你这张嘴真是越长越贱,小时候不挺甜的么?怎么现在天天跟个刺猬似的,见天的就知道刺我。”
“那是你欠。别人都夸我有礼貌。”
“知道了,打是亲骂是爱,你爱我没跑了。”江来煞有介事。
唐远之放下筷子过来扯江来的嘴。
宴会散得早,不过天已经黑了,江来不过瘾,拉着唐远之去客栈屋顶喝西北风。
“什么喝西北风。”江来照着唐远之后脑勺刮了一下,没使劲,“喝酒赏夜景看星星,多么风雅的事,这熊孩子……”
“行行行是是是。”唐远之敷衍了一句,也不多说,抬头看着漫天寒星。
“欸,小远。”江来喝了口酒,用肩膀去蹭唐远之。
“怎么了?”
江来看着少年在月光下的侧颜,只觉得此刻的星光和月色,都比不上眼前人的万分之一。“咱们认识多少年了?”
唐远之微微侧过脸,道:“再过半个月,腊月初十,十二年。”
“哟,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?”江来其实记得日子,他也还记得当年的唐远之软软地喊他“哥哥”的样子,爱哭的糯米团子,如今也长成翩翩少年郎了。
少年展开扇子挡住脸,咳了一声。
江来抓开他拿扇的手,整个人都压到唐远之身上,“大冬天的扇什么扇子啊,怎么,害羞了?脸热了?还说不喜欢我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什么?”
“你……”
“恩?”
唐远之一时间找不出恶毒的骂词来,半晌才红着脸憋出一句:“混蛋!”
“嘿,那我还真就混蛋一回了,”江来乐得不行,捏捏唐远之的脸,“叫声好哥哥?”
唐远之呸了一声,随即察觉到此人另一只手正在非常放肆地摸来摸去。
即便离了秦川,江来身上依旧带着一股清清冷冷的梅花香,凑近了才能闻到。唐远之被这气息包围着,只觉得口干舌燥,感觉到江来那只作乱的狗爪子愈发放肆。隔着布料,江来在唐远之臀部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,激得少年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怎么?又要哭了?”江来撩起唐远之鬓边的一绺碎发,凑在唐远之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,“小哭包?”微微上扬的尾音,唐远之只觉得胳膊上呼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“乖,不哭啊,哥疼你,来,香一个~”说着就撅着嘴巴凑过来。
“啪!”唐远之终于反应过来,迅速把手抽回,反手一扇子打在江来的脸上。
“嘶——长本事了你——哎哟打人不打脸,我可是你相公,毁容了吃亏的是你——嗷!怎么还打!!”
“反正你脸皮三尺厚!打了也不疼!”唐远之红着耳朵,怒气冲天。
“宝贝儿你那扇骨是铁的!!!我真要毁容了!!”江来捂着脸吱哇乱叫。
迎来的是一阵暴雨梨花。
“啊啊啊啊你来真的啊!!”江来匆匆忙忙使了轻功跑开,唐远之在后面劈头盖脸地扔暗器。
“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——啊啊啊啊我以后再也不碰你了行不?!媳妇儿饶命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江来的讨饶声一直不断,唐远之从开封北追着他一路打到开封南,最后两人借着月光,在城南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。
唐远之和江来一起躺在地上,扭过头,正好和他对视,江来的眼睛很亮,漫天的星光就映在他的眼眸里。
“江来。”
“诶,在呢。”
“你闭眼。”
“啊?”
“让你闭就闭,哪那么多废话?”
“我没说话啊…”江来嘟囔了一句,乖乖地闭眼。“你是不是要亲我又觉得不好意思啊,哎呀,你觉得不好意思我亲你好……”
凉凉的唇瓣轻轻地碰了碰他喋喋不休的嘴,江来一下子噤了声。
“毛毛哥哥,”唐远之轻声说,“我喜欢你。”
江来呆滞了两秒,一把把唐远之搂紧怀里,才呆呆道:“再说一遍……”
唐远之的脸蹭着江来的衣领,闷声道:“不说了,听不见拉倒。”
“不说就不说吧。”江来傻笑了两声,抱紧了怀里的人,“以后我来说就行!”
反正一辈子那么长,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,还有那么多的时间,可以说很久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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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头的研学是我瞎瘠薄编的,创造一下见面机会嘛【
然后关于年龄,小屁孩闯江湖不存在的,小时候的事都是在门派里。之后下山出任务有说的大概十五六岁吧,其实我觉得十六岁都有点大……因为游戏里成男的人设给我的感觉也只有十七八岁,emmmm除了大叔脸!我的意思是光听配音,其实少年感还是很足的~
其实一开始只想写小孩子的故事…原因是有一天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掉沟里的事…虽然皮糙肉厚并没有生病【。还有我以前挺熊的,能干出用小鞭炮去炸人家鸡窝这种事…但是最后还是没让白白去偷鸡(你在想什么)
没想到写了这么长= =
最后感叹一句,小男孩真好啊…少年也真好啊…今天也在等少年【蹲